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- 154、赵都安:陛下,我想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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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中午,伴随京城各大衙门散值,书院散课。
    一座座茶楼酒肆中,关于今日“三司会审”的爆炸性消息,开始在官场,以及读书人圈子里疯传。
    “诸位,你们绝对想不到,今日会审发生了什么!”
    一名曾在堂外观看,目睹全程的官员甫一坐下,便向通同僚好友们吐沫横飞,讲述见闻。
    毫无意外,几乎所有人都大为震撼。
    “什么?赵都安当堂拿出周廷尉密谋害他的证据?更无罪释放?”
    “所以,他真的没碰那个歌女?这……”
    这个结果,显然大大超乎了人们对赵都安的刻板印象。
    大虞的官场和文人圈子,狎妓成风。
    与后世的“个人作风问题”不同,在大虞,这是风流韵事。
    但赵都安竟然守住了“清白”……难以置信。
    而如果说,以上的消息,还只算八卦。
    那接下来,赵都安当堂指控周丞,为十三年前旧事翻案的消息,则如一颗炸弹,在深水中炸开。
    “砰!”一名读书人拍桌起身,神色激动:
    “昔年薛少卿之死,本就蹊跷,不想竟是这姓周的国贼欺君枉杀重臣!呜呼哀哉,今日终沉冤得雪!”
    说着,竟隐隐眼圈泛红,有人认出,此人当年乃是与薛琳走得近的文士。
    薛琳当初拜在董太师门下,在读书人圈中,颇有名望。
    如今翻案,顿时引起诸多经历过当年之事的“老人”发声。
    “那周丞贪婪无度,早有恶名,我就说过,人在做,天在看。”有人马后炮。
    “竟是那赵贼替薛少卿正名……”
    也有人无法接受,平日痛骂不耻的赵都安,竟做出这等正义之事。
    不过随着更多细节披露,大家才明白,赵都安压根不是为了什么“正义”,薛琳一案纯粹是他拿来复仇的工具。
    “当真可怕,早听说这位赵使君极为记仇,凡是得罪过他的,都难逃清算……当初的张家兄弟,裴家翁婿,乃至公主侯爵……
    到如今,周廷尉不过是前些天在朝堂上,弹劾他一次,竟就遭到这般报复……”
    众人对视,都闭上了嘴巴,心中痛骂:
    果然是個睚眦必报的真小人!
    酒楼中议论纷纷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某个隔间内,一群年轻读书人也在楼中小聚,听着外头的讨论,不禁错愕。
    “真是那赵都安的手笔?一个区区武夫军卒,有这般谋略?”一人怀疑。
    另一人摇头道:
    “谁人知?没听说此案中,袁公也出手了么?没准是群策群力,他只是被推到台前的。”
    “李兄说的是极,一个军卒出身的酷吏,或确有些本事。但若说有这等谋略,未免太匪夷所思。”有人附和。
    这时,席间却忽有一道温润声线开口道:
    “诸位兄台莫要小觑天下人,这位赵使君,我也略有耳闻,风评恶劣是真,但以陛下之圣明,若真只有一副好皮囊,断不会予以重用。
    依我看,哪怕这次对付周丞的布局确有旁人相助,但或也确为此人主导。”
    这人一开口,席间读书人们顿时改变口风,纷纷道:
    “半山兄说的是。”
    “还是半山兄雅量高洁,倒是我等小人之心了。”
    雅号“半山”的,是个约莫三十的文士,穿儒生袍,略有些文弱,头发整齐梳在脑后,双眼澄澈,文气极重。
    在京中读书人里,乃是一等一的名流,名为“韩粥”。
    也是公认的当今京城年轻一代才子之首。
    出身贫寒,自幼攻读百家之书,后高中状元,入翰林院任修撰。
    此刻被众读书人吹捧,也只是淡然一笑,似对这种场面已习以为常。
    “说来,那赵都安虽近来声势不小,但终归只是个武官,纵然有些本事又如何?
    最多,无非是下一个马阎王罢了。
    而半山兄据说已被太师纳入修文馆,再过几日,便是开馆的时候,未来成就不可限量。”座中一人大声吹捧。
    修文馆?
    霎时间,包厢外的一些士子都侧头望来,难掩震惊。
    这段日子,文人圈子中最火热的话题,便是女帝要广纳青年才俊,入新衙门修文馆,辅佐圣人治理朝政大事。
    据说修文馆第一批入馆学士遴选极为严苛。
    坊间更有传闻称,修文馆乃是未来的“新内阁”的雏形。
    凡能跻身进入,成为天子身旁近臣,可想而知,未来会有何等成就。
    韩半山入馆了?
    这消息尚在小范围内传播,如今被宣扬,登时在这一片读书人坐席中,竟盖过了赵都安铲除周丞的话题。
    韩粥眉头轻轻皱起,对这种捧一踩一的行为有些不喜。
    但也不好说什么,只能寒暄两句,告辞离开。
    这一幕,引得不少人羡慕嫉妒恨。
    “是韩粥,韩半山啊,”
    同一座酒楼,大堂中一张桌上,一名官员望着离去的青衫翰林,难掩艳羡:
    “又一位将平步青云的年轻俊杰啊。”
    说完,他扭头看向坐席对面的鲁直,打趣道:
    “你看人家,在翰林院几年,便直接要入修文馆。
    你当初也在翰林院呆过吧?如今呢?在一个小小评事上蹉跎了小十年,你若早圆滑些,岂会如此?”
    鲁直闷头喝酒吃菜,闻言平静道:
    “若我圆滑奉承,今日就该与周丞,何正那帮人一起被牵连了。”
    同席的好友哑然,苦笑道:
    “你这话……说的倒也是。”
    今日,大理寺震动,三司会审后,虽因尚未奏明圣上,周丞与何正那一派人只被暂时“禁足”。
    但谁都知道,要不了一两个时辰,圣人的旨意便会下来,到时候才是风雨大作。
    鲁直运气好,因为官职低,且与周丞并不亲近,所以暂时没有被牵连。
    好友叹了口气,说道:
    “可谁能想到,会发生这种事?那个赵都安是真狠呐,上次你被他抓走,却又单独放了,导致愈发被孤立,也因此被周丞那帮人不喜。
    但不想,竟也因此逃过一劫,只能说福祸相依。不过,伱这脾气也真该改一改。”
    鲁直不悦道:
    “我秉公执法,问心无愧,更没他们会贪,有钱供奉那些大人物,如今的俸禄也够养家,大不了这样过一辈子,也好。”
    友人盯着他:“你真甘心,一辈子当个小评事?昔年,你我凌云壮志…”
    鲁直沉默。
    友人叹息一声,也不再多说。
    二人酒足饭饱,携手出了酒楼往外走,迎面却见一名大理寺的中层官员,领着一队禁军走来,看到他,眼睛一亮:
    “鲁大人!”
    鲁直愣了,目睹这群人走来,不明所以。
    而且……对方竟然称呼自己“大人”,而不是“评事”,或“老鲁”……
    “王大人,这是……”他皱起眉头。
    那名往日对他颇为不喜的上司热情上前,一把握住他的手,笑着说:
    “可寻到你了,快快接旨。”
    “接旨?”鲁直更迷糊了。
    这时,禁军队伍中,一名太监走过来,笑呵呵道:
    “鲁大人不必惊慌,也不是旨意,咱家只是来传陛下的口谕。
    陛下说,大理寺如今动荡,许多官员无法履职,然衙门事务繁多,不可缺人。
    听闻鲁评事执法甚公,特命你暂代大理寺丞,待案子结束,再做安排。”
    鲁直如坠梦中,旁边的友人也酒醒了,面露愕然:
    “鲁兄……”
    鲁直眼眶忽然红了,隐有泪水滑落。
    他因不愿同流合污,被死死按在这位置近十年,终于要被起用了吗?
    可是,陛下又如何知道自己这个小人物?
    他想不明白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皇宫内。
    赵都安对外界的风波,尚不知晓,也不在意。
    徐贞观去忙后,他自己在御花园中逛了逛,便给女官领着去休息。
    中午时,蹭了一顿御膳房的吃食,而后直到天黑。
    期间听闻朝中重臣入宫,召开了一次小朝会,商讨薛琳一案的后续。
    这个小朝会一直持续到傍晚,才算结束。
    他本以为可以很快见到女帝,但愿望落空,再次独自一人吃了晚饭。
    等天黑透了,在宫中苦等,几乎以为自己被遗忘的他,才得到了女帝的召唤。
    “陛下,赵大人来了。”
    御书房门口,领路的年长女官恭敬道。
    伴随屋内一个“请”字,赵都安时隔半天,终于再次看到心心念念的女子帝王。
    屋内灯火明亮。
    徐贞观伏案在桌后,一如以往,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,示意了下屋中的椅子:
    “坐吧,还有一会就好。”
    赵都安起初不愿,还是女帝又第二次命令他,才勉强坐下。
    忽然就有种,上辈子去办事,坐在沙发上等领导的焦躁感……赵都安心中吐槽,无聊地四下看去。
    御书房博古架上,有诸多名贵器物,山石盆景亦乃大师手笔。
    但他看了一圈,视线终归落回女帝身上。
    常人若这般辛劳,必然顾不得形象。
    但身为天下境修士的徐贞观却好似无论何时何地,姿容都不损毁半分。
    哪怕灯火阑珊下,烛火映照下的侧颜有些许疲倦,也只是增添韵味。
    白衣松垮垂着,隐约可见裙下鞋袜,鼻子嗅了嗅,淡淡的蔷薇花香……咦,她喷了自己调制的香水吗?
    “好了。”
    良久,徐贞观终于放下笔,合上纸卷,有些慵懒地舒展了下腰肢。
    转而看向屋子里正在走神的,寝宫唯一的男子,眸中带着些许歉意:
    “等了许久了吧。”
    “不久。”赵都安回神,睁眼说瞎话:
    “陛下日理万机,相较之下,臣实在轻巧了太多。”
    徐贞观笑着摇头,懒得戳穿他的谎话,倏然起身,莲步轻移:
    “忙了一日,陪朕出去走走吧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帝王的所谓走走,排场自然不同。
    夜色下,宫内灯火明亮。
    徐贞观与赵都安近乎并肩而行,出了寝宫,便是宽敞阔大,足以容纳数千人演武的大广场。
    身后,则是两条宫中侍者组成的长龙,皆一手提灯,一手持握各种物件,以备女帝不时之需。
    同时,又跟的并不很近,是一种恰好好处的距离感。
    “臣下午看到,诸位大人入宫。”
    夜风负面,赵都安鼻端好似萦绕女子幽香,沉默走了阵,主动开启话题。
    徐贞观走出书房后,整个人都慵懒了许多,闻言轻轻“恩”了声,笑道:
    “知道你想问什么,周丞及其党羽已被正式逮捕,丢进了台狱。
    关于薛琳当年的案子,由袁公主审,你送的那些证据已很严密,王山也已经招供,又吐露出不少关于周丞的罪证……
    都是昔年,王震弄权时留下的把柄,呵,倒是意外之喜了。
    有了这许多,周丞认不认罪,已不重要,下午的小朝会上,已判了他斩首,家人流放,家产充公。
    夏江侯在牢中,说只他一人便送了周丞极多的好处,这么多年累积下来,怕是一个惊人数字,如此,国库倒是可有一笔大钱入账了。”
    这么快就判了?不挣扎下么……赵都安诧异。
    但转念一想,诸多铁证在前,似也确无必要。
    一个不久前,还要将他置于死地,高高在上的九卿,短短一天就凉了……
    饶是作为“始作俑者”,也不由叹息。
    “那便恭喜陛下得偿所愿,”赵都安恭维道:
    “周丞倒下,陛下筹措新内阁的阻力想必大减。”
    徐贞观瞥了他一眼,意外道:
    “是袁立告诉你的?”
    赵都安果断卖队友:
    “袁公说,新内阁一事,周丞反对尤甚。听闻,新内阁是董太师在操办?”
    徐贞观美眸闪动,审视身旁的忠犬,有些好笑道:
    “左一个内阁,又一个内阁,你一个武官,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?”
    赵都安故作尴尬,讪笑道:
    “臣听袁公说,新内阁禁止大臣入内,而以年轻一代读书人为主……当然,臣没有旁的意思,只是想为陛下分忧。”
    他太想进步了!
    虽说上午入宫,被董太师明褒暗贬了一通,赵都安也的确对做官没啥兴趣。
    但不意味着,他对这个“新内阁”就没想法。
    一来,新内阁意味着更大的权力,可获得更高的身份,以此换取皇权更有力的保护。
    苦哈哈修炼,要多久才能变强?
    抵御大修士的威胁?
    几年?还是十几年?
    若能获得更高的地位,直接安排大修士当保镖,则一步到位。
    劳心者治人,劳力者治于人……这个道理,他很早就明白了。
    二来……若能进入“新内阁”,他岂不是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,整天和女帝在一起了?
    想成为领导的心腹,成天在外头跑业务是不行的,要多刷存在感!
    夜色下。
    徐贞观听了,却是莞尔一笑,摇了摇头,有些无奈地看他:
    “你也知道,入阁辅政的是年轻的读书人,你只占了年轻二字,和读书人又有何干系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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